四川梓潼县的五妇候台。——《蜀记》说:“蜀王遣五丁迎女,至梓潼,五丁踏地大呼,五女并化为石。蜀王筑台而望之,不来,因名五妇候台。”
四川剑阁县的石新妇。——《蜀记》说:“昔有夫远征,妻送至此,大泣不忍归,因化为石。至今郡人祠之。”
湖北武昌县北山上的望夫石。——《幽明录》说:“石若人立。传云,昔有贞女,其夫从役,走赴国难,携弱子饯送此山,立望而死,形化为石。”
湖南桂阳县的贞女峡。——《水经注》说:“山下有石如人形,高七尺,状如女子,故名贞女峡。古来相传有数女取螺于此,遇风雨昼晦,忽化为石。”
安徽当涂县北的望夫山。——《太平寰宇记》说:“昔人往楚,累岁不还。其妻登山望夫,乃化为石。”
浙江黄岩县五龙山的消夫人。——《临海记》说:“五龙山脊有石耸立,大可百围,上有丛木,如妇人危坐,俗号消夫人。父老云,昔人渔于海滨,不返。其妻携七子登此山焉,感而为石。下有石人七躯,盖其子也。”
《路史》说乌程(浙江吴兴县)张渤疏河的传说和大禹化熊相同,便以为“大禹之化,厥有由矣”。颜真卿《横山庙碑》说张渤的父亲张秉是夏禹时人,和天女相遇,生了张渤。《祠山事要指掌录》(唐天宝中改横山为祠山)里有一说是张秉事禹,分治水土,上帝说他有功吴分,所以把天女许他为配,生了儿子,便以水德王其地。这传说更和大禹有深的关系了。
战国佚名 人物御龙帛画
图绘一男子侧身直立,腰佩长剑,手执缰绳,驾驭着一条巨 龙。龙头高昂,龙尾翘起,身平伏,略呈舟形。在龙尾上部 站着一只鹭,圆目长喙,顶有翰毛,仰首向天,神态十分潇洒。
《指掌录》的又一说和《三教搜神大全》都说张渤是西汉时人,父名龙阳君,母名张媪。据《三教搜神大全》:龙阳君与媪游于大湖之陂,正昼无见,风雨晦冥。云盖其上,五祥青云,雷电并起,忽失媪处。俄顷开霁,媪言见天女谓曰:“吾汝祖也。”赐以金丹,已而有娠。怀胎十四个月,当西汉神雀三年三月二十一日夜半“真君”生。长而奇伟,宽仁大度,喜怒不形于色。身长七尺,隆准美髯,发垂委地,深知水火之道。
这正像《史记·高祖本纪》刘媪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的故事一样,是“龙子”出世的一个证明罢了。《指掌录》和《三教搜神大全》说祠山发灵的事迹,记载相同。今据《三教搜神大全》:
有神告以地(武陵郡龙阳洲)荒僻,不足建家,命行。有神兽前导,形白马,其声如牛。遂与夫人李氏东游吴会稽,渡浙江,至苕霅之白鹤山。山有四水,会流其下,公止而居焉。始于吴兴郡长兴县顺灵乡发迹。役阴兵,自长兴荆溪疏凿圣渎,长十五里。岸长七尺,阔二十二丈至十五丈,总三十里。志欲通津于广德也。复于后村毕家保小山枫树之侧为挂鼓坛。
先时与夫人李氏密议为期,每饷至,鸣鼓三声,王即自至,不令夫人至开河之所。厥后因夫人遗飧于鼓,乃为乌啄,王以为鸣鼓而饷至。洎王诣鼓坛,乃知为鸟所误。及夫人至,鸣其鼓,王反以为前误而不至。
夫人遂诣兴工之所,见王为大豨,役阴兵开凿渎河。王见夫人,变形未及,遂不与夫人相见。圣渎之功息矣。遁于广德县西五里横山之顶。居民思之,立庙于山西南隅。夫人李氏亦至县而化,时民亦立其庙。圣渎之河,涸为民田。挂鼓之坛,禽不敢栖,蚁不敢聚云。
横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条疏凿不成、涸为民田的运河,在浙江吴兴县、长兴县一带的地方。但这运河的神话是和大禹化熊一样的“龙公神话”,正确一点说,是大禹神话的另一化身。
汉 佚名 龙像石拓片
神兽、大豨也和牛、熊一样,不必和龙强加区别;祠山大帝张渤的出生年代原不一定,便和禹是一是二也不用深费辩辞了。只是,禹的母亲,妻子传说是化为石人,张渤的妻子不知是“化”的什么?
张媪除生了张渤不闻有别的记载,但汉高祖的母亲刘媪据载籍却变成一条丹蛇。《陈留风俗传》说:沛公起兵野战,丧皇妣于黄乡。天下平定,使使者以梓宫招魂幽野。于是,丹蛇自水自洒濯,入梓宫。其浴处有遗发。谥曰昭灵夫人。
在这里可以回转笔来谈一谈“龙母神话”了。为什么龙的神话大都牵及“龙母”,把龙子都变成孝子呢?这不是说“禽兽知母而不知父”,这却是古代帝王“感生”说的一种变形。
帝王龙生,像《博物志》说徐偃王的诞生也最和龙的神话近似。《博物志》说:徐君宫人娠,生卵。以为不祥,弃于水滨。孤独母有犬,名鹄苍,衔所弃卵以归,覆暖之,遂成小儿,生偃王。故宫人闻之,更收养之。及长,袭为徐君。后鹄苍临死,生角而九尾,盖黄龙也。便可知帝王龙生的传说,从伏羲、神农……直到汉高祖,另一旁枝从瑞应走到神话里面来了。
见于载籍的像《道家杂记》说张鲁女产龙的神话:张鲁女尝浣于山下,有雾蒙身,遂孕。耻之,投汉水而死。鲁因葬女于龙冈山顶(在陕西南郑县境)。后有龙子数来,游母墓前,遂成蹊径。
又像《吕灌园测幽记》说游贱的妻子产龙的神话:熙宁中,农夫游贱妻刘,浴于溪,遇黄犬迫而有娠。期年,产两鲇鱼,家惊异,以大缸贮之水中。须臾,雷电晦冥,鱼失所在。甫三日,刘亦死,葬于溪东矶阜之上(在江西南丰县境)。数日雨,溪水大涨,众见两鱼循绕墓旁,所行处辄陷。里人惊骇,号曰龙母墓。
南宋 陈容 宋神龙沛雨图
游贱妻产龙的神话在《搜神后记》里面有它的根源,又像是“怪胎”的一种附会。《搜神后记》说:长河江边一女子,渚上浣纱,身忽怀娠。生三物,皆如鮧鱼,异之,乃著澡盘中养之。经三日。此物遂大,乃是蛟子。暴雨三蛟皆出,遂失所在。
在“怪胎”的后面添一点出蛟的奇闻,但三蛟都失所在,下文便没有了。游贱妻的神话可又给它添上一段两鱼绕墓的传说。于是,“龙母神话”便在这墓的上面完成了。
张鲁女、游贱妻的产龙神话像徐偃王龙生的传说一样的简朴。但龙母有龙子也不一定全由自己产生,像鹄苍不生龙王也能够成为龙母。于是,“龙母神话”的范围便因此扩张了些。像《搜神记》说邛都(四川越嶲县)老姥饲龙子的神话:
邛都县下有一老姥,家贫孤独,每食,辄有小蛇,头上戴角,在床间,姥怜而饴之食。后稍长大,遂长丈余。令有骏马,蛇遂吸杀之。令大忿恨,责姥出蛇。姥云:“在床下。”令遂掘地,愈深愈大而愈无见。令又迁怒杀姥。蛇乃感人以灵言嗔令:“何杀吾母?当为母报仇。”此后每夜辄闻若雷若风,四十许日。百姓相见,咸惊语:“汝头那复戴鱼?”是夜方四十里与城一时俱陷,土人谓之陷河。唯姥宅无恙,讫今犹存。渔人采捕,必依止宿;每有风浪,辄居宅侧,恬静无他。风静水清,犹见城郭楼橹显然。
这神话的另一传说在《王氏闻见集》,更掺入了梓潼神的附会在原有的神话形态里面。《王氏闻见集》(《太平广记》引)说:
陷河神者,嶲州嶲县有张翁夫妇,老而无子,翁日往溪边采薪以自给。无何,一日于岩窦间刃伤其指,其血滂注,滴在一石穴中,以木叶塞之而归。他日,复至其所,因抽木叶视之,乃化为一小蛇。翁取于掌中戏玩移时,此蛇纷纷然似有所变,因截竹贮而怀之。至家则啖以鸡肉,于是甚驯扰。经时渐长。一年后,夜盗鸡犬而食,二年后盗羊豕,邻家颇怪失其所畜,翁媪不言。
其后县令失一蜀马,寻其迹,入翁之居。迫而访之,已吞在蛇腹矣。令惊异,因怪翁畜此毒物。翁伏罪,欲杀之。忽一夕,雷雨大振,一县并陷为巨湫,渺无际,唯张翁夫妇独存。其后人蛇俱失,因改为陷河县,曰蛇为张恶子。尔后姚苌游蜀,至梓潼岭上,憩于路旁。有布衣来,谓苌曰:“君宜早还秦,秦人无主,其康济者在君乎?”请其氏,曰:“吾张恶子也。他日勿相忘。”苌还,后果称帝于长安,因命使至蜀求之,弗获。遂立庙于所见之处,今张相公庙也。
于是,这天上的文昌星、周代的贤大夫、秦代的谏士、汉代的如意太子、姚秦时的张恶子、和二郎神平分两川的梓潼神却又是一条蛇了。但除去这参入的分子,这传说和《搜神记》的传说一样,是“龙母神话”的原始面目和大地沦陷传说的集合体,只是这传说里的“龙母”却成为男性的张翁了。
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中的龙王敖光
和这神话形态同样的神话传说,像河北武强县担生蛇的“龙母神话”,“龙母”的男女性更不分明。因此,“龙母神话”的范围便又更加扩张了些。《大明一统名胜志》说担生蛇的神话:武强县有武强泉即担生蛇所陷之处。耆老传云,邑人行于途者,见一小蛇,疑其有灵,持而养之,名曰担生。长而噬人,里中患之,遂捕系狱。担生负而奔,邑沦为湖,县长及吏咸为鱼矣。
再像《太平寰宇记》说刘元海城的龙母神话:晋永嘉之乱,元海僭称汉,于此(山西临汾县)置都,筑平阳城。尽夜工作,不久即崩。募能城者赏之。先有韩媪者,于野田见巨卵,旁有婴儿,收养之,字曰橛儿。时年四岁,闻元海筑城不就,乃白媪曰:“我能成之,母其应募。”媪从之。橛儿乃变为蛇,令媪持灰随后遗志焉。谓媪曰:“凭灰筑城,城可立矣。”竟如其言。元海问其故。橛儿遽化为蛇,投入山穴,露尾数寸。使者斩之,仍掘其穴。忽有泉出,激溜奔注,与晋水合流,东注于汾。至今近泉出蛇,皆为灵异。因立祠焉。
这神话和前面三种神话传说一样,有旁的神话分子(像张仪依木龟行处筑成都子城的传说)参入在它的里面,也不是“龙母神话”的原始面目,因此,它们比张鲁女、游贱妻的两个神话便都来得繁复些了。在这里,像可从神话的繁复与简单证明龙母“饲子”比“产龙”的神话或许要较为晚出。
刘元海城的龙母神话,像龙子字曰橛儿,使者斩断蛇尾,和南方一带的掘尾龙神话像多少有些关系。掘尾龙神话的产生地有一处是广东的德庆县。据刘恂《岭南录异》的记载是不能够找出“掘尾”的传说来的。《岭南录异》说:温媪者,即康州悦城县孀妇也。绩布为业。尝于野岸拾菜,见沙草中有五卵,遂收归,置绩筐中。不数日,忽见五小蛇壳,一斑四青,遂送于江次,无意望报也。媪常濯浣于江边。忽一日,鱼出,跳跃戏于媪前,自尔为常。渐有知者,乡里咸谓之龙母,敬而祀之。或询以祸福,亦言多征应。朝廷知之,遣使征入京师。至全义岭,有疾,却返悦城而卒。乡里共葬之江东岸。忽一日,天地暝晦,风雨随作。及明,已移其塚,并四面草木悉移于西岸矣。
但《广州记》和《南越志》便都有“掘尾”的记载了。《广州记》说:浦溪口有龙母养龙,裂断其尾,因呼其溪为龙窟。人时见之,则土境大丰而利涉。
《南越志》的记载比《岭南录异》更来得繁复。《民俗》九期、十期,客肇祖《德庆龙母传说之演变》也说比《岭南录异》的记载较为晚出了。
《南越志》说:昔有温氏媪者,端溪人也。常居涧中捕鱼以资日给。忽于水中遇一卵,大如斗,乃携归,置器中。经十余日,有物如守宫,长尺余,穿卵而出。因任其去留。稍长五寸,便能入水捕鱼,日得十余头;稍长二尺许,得鱼渐多。常游波中萦回媪侧。媪后治鱼,误断其尾,遂逡巡而去,数年乃还。媪见其辉色炳耀,谓曰:“龙子今复来也。”因盘旋游戏,亲驯如初。
秦始皇闻之曰:“此龙子也,朕德之所致。”诏使者以元珪之礼聘媪。媪恋土不以为乐。至始安江,去端溪千余里,龙辄引船还,不逾夕至本所。如此数四。使者惧而止,卒不能召媪。媪殒,瘗于江阴(悦城有龙母墓)。龙子尝为大波,至墓侧,萦浪转沙以成坟。土人谓之掘尾龙。今南人为船,为龙掘尾,即此也。
便可知掘尾龙在“龙母神话”里面也是一种新的参入;参入的原因是因为南人为船,为龙掘尾。
船既有这样的一种装饰,人便以为有这样的一种龙了。于是,有的便说龙的尾巴是被使者斩断的,有的便说是被龙母斩断的,有的便说是被许真君斩断的,或是被得道的和尚剪断的。——这且留待以后说罢。——有的像《民俗》一〇二期温仇史《掘尾龙拜山》便说这龙的尾巴是被雷公打断的。
琉球王国从大明满载而归的朝贡船(龙船)
这神话的大意是:
为什么我们这地方每到清明左近便时常有暴风大雨呢?阿象这小孩子拾了一只龙蛋了,蛋里生出一条小蛇。阿象瞒着别人将这小蛇豢养起来了。蛇渐渐长大了,像小孩的手臂。阿象便将这蛇放到山里去。蛇的性格很和善,从来不伤生命。因此,阿象和蛇做了朋友了。
阿象的妈病了,要蛇肝诊病。阿象走到山里将这话向蛇说了,蛇便允许阿象到它肚子里去割它的肝,把阿象妈的病给诊好。后来阿象妈的病又发作,阿象只得又到山里去割那蛇的肝。因为想一劳永逸,便给那蛇大大的割了一下;蛇痛到不能忍受,只得将蛇口紧闭,把阿象闷死在它肚子里了。蛇便替阿象行孝报母。不几年,阿象的妈死了,蛇将她埋在某处。
蛇本有成龙的希望的。但因为杀了阿象,天帝便不给它变龙。它一怒走出山外,又伤残了不少的生命了。天帝命雷公打它,打断了它的尾巴。
阿象的妈现在是龙母了。那掘尾龙年年来上她的坟墓。每年到清明左近的暴风大雨,便是它拜山时所经过的地方一种必有的现象了。
参入在掘尾龙神话里的便又有南方定期风雨的一种解释,像河北获鹿县,飞龙山神的神话一样。
《赵记》说:每岁疾风、雷、雹、雨东南而行。俗传此山神女为东海神儿妻,故岁一往来。
但是飞龙山神神话的最初形态,却并不是用来解释定期风雨的。
《博物志》说:太公为灌坛令。武王梦妇人当道夜哭,问之,曰:“吾东海神女,嫁西海神童。今为灌坛令当道,废我行;我行必有大风疾雨,是毁君之德也。”武王觉,召太公问之。果有暴风疾雨从太公邑外而过。
《山海经》说:“帝之二女,出入必以飘风暴雨。”却正和这相类,这只是说神行必有风雨罢了。不过由此可以推想,定期风雨当由于神的定期行动。于是,许多的神话便都因这推想确立了它们的相类似的形态了。像飞龙山神神话、南方龙拜山的神话和浙江平湖县陈山白龙洗墓的神话。
莫高窟晚唐第9窟南壁《劳度叉斗圣变》中金翅鸟斗毒龙
《嘉兴府志》说:平湖县龙湫山,一名陈山,山半有灵湫,乃白龙所窟。又有龙母冢,其旁有盘陀巨石。相传白龙以三月十八日生于吴之阳山,归葬其母于此。故每岁是日,阳山及此山多云雾晦瞑雷雨之变。
但据《闲窗括异志》却又和《府志》所载微有不同:陈山在县东北四十里,有白龙湫、显济敷泽龙王庙。山顶有龙穴,遇旱祷于穴,必见异物。见,因取其水祀之,雨即滂沛。又有龙母冢在焉。每岁常在七月,多风雨,人谓龙洗墓云。
《府志》说是三月,《闲窗括异志》却说是七月。清明和中元,虽都是扫墓的节气,三月和七月也都有不时的风雨,但这里只可见定期风雨的神话解释也不过惝恍其辞罢了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